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超声室的故事（五十四）信任
落雪绵绵
故事在瑟瑟芦花间打旋
气流交错
残荷低首欲将空气撕裂
叹息，无奈，苍凉......
目之所及皆被固化
生命本就是脆弱到无法挽留的东西
脚下踩着的，从来都是我们青春里的一路迷失；
雪，下了，积了，化了
人间还是人间
一个袋子连接一个管子，这个管子插入到老谢的右上腹，管子里不间断地流出黄色的胆汁，差不多一天一宿就能流满一袋。老谢看着那个管子入口位置，有点红肿，真是丑陋极了，至少老谢是这样认为。虽然不疼，但是有点痒，老谢总有一种冲动，把这个丑陋的、可恶的管子拔掉，它在我身体里已经呆了将近两个月了，但是看到管子里流淌着的东西，他每每想伸出去的手便被一种意念硬生生拉回了，“如果拔了这管子，这些黄色的液体会不会流到我肚子里？”于是，老谢心里再次开始抱怨老伴和女儿，“非让我做这该死的手术，本来就是皮肤有点黄，也不怎么疼，现在虽然不黄了，可是天天带着这管子、袋子，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。”还有外科那个夏主任，脸上总是一副轻松的表情，好像在他看来，这世上就没有什么难事，嘴里总不停地说着什么，至少每次看到他都这样，而且语速还快。老谢现在天天就盼着夏主任一声令下，“拔管。”可是，“那个夏主任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啊。”老谢一时想法如杂草丛生。
老谢今天实在忍不住了，要老伴带他去找夏主任，看看能不能拔管。
夏主任带老谢做了一个超声检查，看T型管位置和通畅性都不错，问了一下老谢引流情况，便告诉老谢再带几天，坚持到两个月再拔管。老谢面带不悦，没说话。
夏主任说：“小陈，老谢术前超声还有吗？”
“有，能找到，主任。”陈飞明白夏主任的意思，调出了老谢病例，图像
“这个是典型的Mirizzi综合征，Mirizzi综合征也叫肝总管狭窄综合征，是胆囊结石长期嵌顿于胆囊管或者Hartman氏囊，压迫肝总管、胆总管，导致肝总管狭窄，梗阻，合并胆管炎、梗阻性黄疸，肝功能损害等各种胆内瘘综合征。他这个比较重，可以分到四型，胆总管全壁均遭到破坏。”陈飞最近刚听过薛念余老师指导的学生胡贝讲过这课，所以印象深刻。
“小陈讲的真好，老谢，虽然你可能听不太懂。”夏主任说。
“老谢，您这个手术非常难做，如果以后再遇到这样病例，我都不想做了取出那石头有2公分多，为什么要您多带几天管，T管放置后，管道周围会被腹腔内组织包裹，形成比人为的“窦道”，您这个胆管破坏太重，为了这个窦道比较牢固，所以多留几天，等过几天复查，如胆道通畅，就可以拔出T管，这种情况下胆汁不会漏到腹腔，窦道形成还方便用胆道镜做二次取石。”
老谢似懂非懂点点头，脸上有了些快活。
“你就听大夫的吧，总寻思太多，好像我们害你似的。”老谢的老伴说。“夏主任，我有时候小肚子里能摸到一个包，而且这段时间大便扁，像缺了一块似的。”
“我给您检查一下。”夏主任说，示意她躺下。
“先查个超声看看，您这真有问题。”夏主任说。“小陈，你先给她查查，子宫、附件、盆腔，直肠，我一会找妇科欧阳主任一起给她会下诊。”小陈检查，图像
59岁，子宫后位，子宫宫体、宫颈、内膜正常，左侧附件区见一囊性为主混合性团块，大小约48x34mm，于阴道与直肠间见一巨大高回声为主不均质实性团块，大小约x79，形态不规则，边界尚清晰，内部可见多支静脉血流信号。
后来又做了MRI检查，图像
“我们准备妇科和普外科联合做这个手术，因为肿块太大，来源不好确定，位置来说，肿块把宫颈阴道向前方顶，把直肠向左后推挤，就怕肿块与直肠黏连，这可能得涉及到改道与造瘘问题，至于左侧附件区的包块，不管是畸胎瘤或者是巧囊都好处理了。”夏主任说着看了一眼欧阳主任。
“要改道，造瘘，那以后得多遭罪啊，我不做了。”老太太一听就不干了，脸上愁云惨淡。
“人家夏主任只是说有可能改道或者造瘘，也不是一定，你看这丫头超声报告写多好，肿块边界尚清晰，边界清晰就好，你就听主任的，别害怕，做了吧。”老谢对老伴说：“都那么大肿块了，这在肚子里还了得。”
……
第二天下班时候，已是华灯初上，天气非常冷，风可能想在雪花面前展现自己的威武，变得格外凌厉。陈飞心里很暖，很踏实，她去看了手术，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知识，以前在书本上、图像上见到的组织器官，当真的、活生生的摆在眼前时，想象着它为什么是那样的影像，当手术顺利完成后，她觉得不仅临床医生很了不起，就连自己也很伟大，起码又成长了一点点。
在梧桐树下西韩餐厅一个包间里，高大魁梧、帅气俊朗的张翔正等待着她，桌子一角摆着一盆三角梅，黄色的，很特别，陈飞从来没见过
花下面有一张纸，纸上是隽秀的钢笔字，是一首咏梅诗，作者是懿子
寒香抱雪开，一树新妆厚。
如许白掺红，几多无渐有。
若非尺素长，怎解相思扣。
趁此月初明，折枝情不朽。
百花凋尽时，能入君心否。
陈飞想这懿子可能是这梧桐树下的老板娘或者只是一个过客，正寻思写点什么文字也留在这，张翔递过来一张纸，“这才是最好的诗。”陈飞一看，气乐了，只见上面写着“点菜单”。
一码不扫，可以扫天下？
任传江
